LOVE and SING

《人類大歷史》與《人類大命運》這兩本改變現代人思維的著作，作者Harari是猶太人，目前任教於耶路撒冷希伯來大學歷史系。

1976年出生於以色列海法的Harari，年輕卻視野恢弘，打破一般人對歷史學者的印象，他大膽的追古溯今，更從人類之生理心理狀態、生活方式、科技發展的脈絡中，理出整個世界未來可能呈現的樣貌。我不得不說，Harari顛覆了我許多既定的人觀、社會觀、世界觀，甚至神觀。

第一本《人類大歷史》的梗概，從Harari這個TED演講中即可略窺一二。第二本《人類大命運》才是Harari展現其邏輯與論述能力的主場。從第一本書到第二本書，Harari都在說服讀者相信，人類之所以不同於其他生物，是因為我們擁有「織就意義之網」與「創造互為主體的現實」這兩項特別的能力。

人類在不同的時代，都會編織出不同的意義之網，這張意義之網為人類創造出「你相信、我相信、大家都相信」的現實，然後經由不斷教導，持續增強彼此的信念，這張意義之網就可以把人類團結起來，朝一個大家都相信的目標，共同努力。最容易被理解的實例就是「鈔票」，從主觀與客觀現實來看，鈔票只是一張紙；但只要有夠多的人類群體相信並且賦予這張紙交易的價值，「鈔票」就是一個不可否認的「現實」。同理，「法律」、「神祇」、「帝國」，甚至生活中的「結婚」、「人權」、「投票」這些人類特有的「現實」，都是Harari所謂的「意義之網」。

但隨著時間的流轉，意義之網也有可能被拆散，再換上另一張新的網。Harari說：「讀歷史正是看著這些網的編織與拆散，並讓人意識到，對這個世代的人來說最重要的事情，很有可能對他們的後代毫無意義。」這段話或可送給質疑讀歷史無用的學生。Harari之所以能夠寫出極具洞見的《人類大命運》，正是因為他以歷史學家的身份出發，去涉獵人類學、生態學、基因學等科學領域，終能以相對寬廣的角度，重新解讀人類的過去與未來。

21世紀的科學以加速度前進，現代人突然發現，過去我們所相信、所學習的一整套規範、價值觀已漸漸瓦解。新的意義之網正在形成中，而這張新網，與「生物科技」與「電腦演算法」緊緊交織，無論我們是否願意，人類舊有的生活、工作方式終將全面改變。

一些經濟學家預測，「未經強化的人類」遲早會變得完全沒有用途。有人問Harari：「當社會出現一大批無用之人，該如何安頓他們？」Harari回答：「目前別無他法，要安頓他們並讓他們開心，大概先用藥物和電腦遊戲吧！」這個答案看似幽默，卻不得不視為一個警訊。

由於網際網路的發達，資訊流通的速度，早已超越任何專制或民主的政權所能掌握的程度。因此當代政治家已經無法為人民提供未來的願景，政府比較像行政機關，應付著多如牛毛的事務，讓國家維持現況。不同於過往的政府，可以掌控國家機器，對國民洗腦，如果我們問現在的政府：「未來20年，我們的國家將走向何方？」領導人可能會告訴我們：「我也不知道！」但這並非壞事。回想廿世紀，正是某些政治人物的偉大願景，造成了納粹、大屠殺、廣島核爆和可悲的大躍進！當代的政府，還是老實服務人民，將一切交給自由市場來決定就好。這樣不是比較輕鬆嗎？但答案似乎也不是肯定的。

正如我們熟悉的資本主義，相信自由市場中有一隻看不見的手，其實在龐大的資訊洪流中，也有一隻看不見的手。我們當然不知道這隻手如何決定市場，但我們能做的，就是不停的記錄、上傳、分享，企圖與這個全知全能的資訊網路產生連結，提出貢獻。目前的世界，少有人能脫離這股洪流，因為唯有不斷貢獻資訊、才能讓全世界的資料處理系統更為豐富，使演算法的數據更加完整。人類必須向資訊系統證明自己的經驗仍有價值，可以成為自由流動的資料數據；這已經不是趕不趕流行的問題，而是生存的問題了。

《人類大命運》出版於一年前(2017年)，事實上，這短短一年中，世界又發生了許多變化。小時候，大人告訴我們，20年為一代；如今，我們可能會告訴我們的孩子，5年為一代。時代變遷快速，我們已不再像過去的世界，有足夠的時間讓某些共同經驗凝鑄成一世代的記憶。現代人身在資訊洪流中，每個人都只能抓取其中的一小部份，加上網際網路的演算法很容易讓使用者陷入同溫層效應，造成許多人被資訊矇蔽，卻自以為資訊暢通，更嚴重是被有心者利用而不自知。

科技的急速發展，讓人類對於未來充滿期待，也充滿迷惑。即使是放眼不遠的2050年，我們也不知道那時的市場、社會、經濟、生態將會變成什麼樣子。Harari說：「過去想阻擋思想言論，做法是阻擋資訊流通。但到了廿一世紀，想阻擋思想言論，反而靠的是用不相關的資訊，把人淹沒。如今，我們已經不知道該注意些什麼了，經常浪費時間去研究、辯論一些無關痛癢的議題。」身為自認「萬物之靈」的智人，你我是否真的擁有「智慧」，能關注真正關鍵的議題，並找出因應之道？

讀完Harari的書，也刺激我再次思考現代人的處境。這一年來被討論的最多的科技議題，便是「AI人工智能」，不同於過去十年人們對於AI的期待，現代人關注AI的重點轉為：「將有多少人類因為機器人而失業？」但我個人對於人工智能發展是樂觀的。正如過去，電器、電腦將我們從繁重的家務、瑣碎的行政工作中解脫出來；把機械性的勞務交給機器後，人類將更有餘力去從事創意發想、情感交流，享受身而為人的尊嚴和樂趣。因此我認為，AI的發展不是要把機器變成人類，而是要幫助人類活得更像人類。

自啟蒙運動到工業革命始，科學醫學的進步，讓人類興起了「取代上帝」的野心，19世紀德國哲學家尼采甚至提出「上帝已死」的言論。但200年後的現在，我們看見人不但沒有取代神，反而因為科技不斷進展，讓人類發現自己的渺小，更相信浩瀚宇宙必有掌管一切、超越自然與科學的神。同理，我們或可預測，機器人也不可能取代人類，AI的發展，將讓我們更清楚明白人類存在的意義。

《人類大命運》結束在Harari的三個提問上。以問號作為結束，是Harari對讀者的挑戰。從野獸到扮演上帝、從智人到神人，人類一路走到如今，是演化的偶然或是創造的必然？你我都應該好好思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