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台灣神學院念書時,教堂旁兩座並排的大理石墓,是我再熟悉不過的景色。
一直都知道,長眠於此的是孫雅各牧師與孫理蓮牧師娘,但關於他們的故事,卻是直到20多年後的現在,我因著倫理課教學上的需要,開始認真閱讀宣教士傳記,才逐漸理出頭緒。
1927年,26歲的孫理蓮隨夫婿孫雅各來到台灣,直到82歲辭世,把生命中最精華的50年都奉獻在這裡。她與台灣人一同經歷戰爭,見證時代和政局的變遷,更參與、推進了一代台灣社會的成長。
有人稱她為台灣的德蕾莎、有人說她是台灣社福先鋒,但她說自己是「太太宣教士」(不是宣教士太太),她所致力的社會服務,以至後來成立的「基督教芥菜種會」,在她看來,都是以慈母之心所做的「家內事」。
台灣人感念的外國醫療宣教士戴仁壽 (創辦樂生園)、白寶珠 (見證痲瘋病在台灣絕跡)、畢嘉士 (見證小兒麻痺在台灣絕跡),甚至台灣本地的謝緯醫師和王金河醫師 (台灣烏腳病治療先驅),創立愛愛寮的施乾其妻清水照子 (人稱台灣乞丐之母),他們的服事之路,都少不了孫理蓮的陪伴。
孫理蓮的腳蹤遍及全台,地點從平地到山區,對象從老人到小孩。她籌設醫院、習藝所、孤兒院,甚至完成孫雅各牧師遺願──差派台灣原住民牧師到南洋服務;很難想像這樣一位嬌小的美國婦人,竟然能完成這麼多不可能的任務。
本書名為《一百萬封情書》,乍看可能以為是孫雅各與孫理蓮的愛情故事,但其實是為突顯孫理蓮在服事生涯中一項特別的工作──文字募款。
孫理蓮原本就喜愛文學,也熱愛寫作,初期她與丈夫遠赴海外,經常要寫信回家鄉,跟親友訴說他們的工作生活狀況;後來,兩個孩子長大,因求學與父母分隔兩地,她更要不斷寫信以維繫親子關係。
孫理蓮發揮說故事的恩賜,她手中一封封文情並茂的信件,在芥菜種會創立之後,發展成量化印刷,有員工為她處理寄送事宜,變成一套固定流程;數量多時,曾經達到每個月五千封航空郵件、兩萬封平信。
孫理蓮誠懇的募款信,讓海外捐贈到台灣的金錢和物資愈來愈多,開始有人勸她要將機構立案,讓捐款人可以得到正式的奉獻證明。孫理蓮也定期回美國述職,甚至上電視介紹芥菜種會,希望有更多人關心台灣醫療宣教的需要。
即便如此,孫理蓮還是抱持著處理「家內事」的媽媽心懷,沒有將自己所做的事工當成事業來經營。她的救助關懷事工就跟主婦處理家務一樣,看到需要就做,做到哪算到哪,不計成本也不看收益。
在台工作初期,她與孫雅各牧師的美籍身份,加上背後有海內外長老教會系統支持,甚至他們與當權的蔣氏父子乃至宋美齡,有著還不錯的關係,因此孫理蓮的社福工作進展順利。但後來台灣進入經濟起飛的七O年代,甚至到了全球化影響的八O年代,政府的社福工作、公益機構走向專業經營,芥菜種會不再是唯一提供救助關懷的社福單位。
孫理蓮在台五十年的服事,深深滋潤了那一代乾渴的人心,只是隨著孫雅各在1967年病逝,台灣社會向上發展,孫理蓮在台灣的工作,也逐漸邁入尾聲。
《一百萬封情書》是孫理蓮為台灣寫下的深情告白。在如今這個倡議女權的時代,是否還有人,願意歌頌並且學習孫理蓮的「為母之心」與「主婦情懷」呢?認識孫理蓮,閱讀她的故事,我想到「婦人之仁」一詞,是如何被用來貶抑女性特有的仁慈;但在孫理蓮身上,我看見「母親」和「婦人」的力量,這股迥異於男性陽剛的溫柔堅持,讓她完成了手上一件又一件繁瑣的「家內事」。五十年後驀然回首,「溫暖的家」巍然而立,那是勞碌的母親留給兒女的榜樣與禮物。
太太宣教士、孫理蓮牧師娘,我們謝謝您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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