LOVE and SING

我沒有料到自己會欲罷不能地讀完這本厚重的傳記。過去我不曾關注過賈伯斯的消息，只知道2011年他的辭世引發不小的旋風，近期更有電影版的《賈伯斯》上映。人人談到賈伯斯，就不免提到Apple與Pixar。而我除了看過幾部Pixar的動畫電影(驚艷不已~)，對於Apple的電子產品幾乎一無所知。

但近年來，iPhone與iPad的名聲過於響亮，我即使毫無慾望，也難免接觸聽聞；觀看著這些劃時代的產品，也不得不讚佩賈伯斯這位科技奇才，在人類進展史上的出手邁步。

其實早在2004年，賈伯斯就曾聯絡Walter為他作傳，Walter起先婉拒，直到2009年，賈伯斯罹癌，Walter才加快了訪談與蒐集資料的腳步。

充滿掌控欲與完美主義的賈伯斯，對於這本傳記倒是充份授權，他的太太羅琳，也鼓勵Walter盡量寫出最真實的賈伯斯。事實上，賈伯斯意欲作傳，是為讓他的孩子能夠認識自己，他總是忙於工作，沒有很多時間和孩子們相處，他知道自己離開世界後，會有很多人撰寫他、評論他，他必須授權一個他能夠信任的人，為他的人生留下紀錄，交付世界公評。

賈伯斯作傳的初衷，讓我想起Randy Pausch在2008年出版的《最後的演講》，他與賈伯斯一樣在壯年被診斷出胰臟癌，面對死亡迫近，他們最大的遺憾，就是無法看著自己的孩子長大成人。傳記，對於他們的後代，無疑是最珍貴的傳家之寶，而普羅大眾，也得以從中一窺這些名人的面貌，作為教材，引為借鏡。

這本《賈伯斯傳》，讓我從頭認識了賈伯斯，不只認識其人，也認識了風靡世代的蘋果電腦，甚至近年來席捲世界的iPod、iPhone、iPad──它們的研發過程，在書中都有詳盡的敘述。從這些產品誕生的過程，我看見一位站在科技與人文交會口的CEO，如何在完美主義的驅使下，以過人的遠見和毅力，催生一個又一個劃時代，結合人文的科技產品。

我們不見得都需要賈伯斯創造的產品，但這些產品的確驅動了產業的革命。賈伯斯以其領導魄力，為世界帶來個人電腦、動畫、音樂、手機、平板電腦、專賣店、數位出版的創新變革，他領先的腳步，讓整個科技產業瞠乎其後，急起追趕。賈伯斯，幾乎成了廿一世紀數位發展的標竿人物。

而在一切驚人成就的背後，賈伯斯其實是一個敏感自戀，帶有神經質傾向的天才型人物。他從來不是一個容易相處的朋友、情人、同事、上司、家人，他習於掌控與操縱，甚至，還有著自以為是的修行方法與飲食怪癖。賈伯斯小時候曾和父母到路德宗教會聚會，但他13歲的時候，就拋棄了這個信仰，他不想敬拜上帝，卻花了許多時間去研究佛教禪宗。

我想，對賈伯斯這樣聰明反叛的人而言，相信上帝是一件過於簡單以致不可能做到的事，他要靠自己的力量悟道，而非信靠一個眼不能見的上帝。賈伯斯對於東方宗教思想極有興趣，他年輕時曾到印度進行心靈之旅，後來又跟著一位乙川禪師修道，甚至想要出家修行，雖然沒有付諸實現，但他往後對於靈性的追尋，幾乎成了一種強迫症。他一生茹素，時常進行斷食療法，甚至在後來罹癌的時候，他也堅持用自己特殊的飲食法治療，以致錯過了醫療黃金期。

但是，一個如此細膩敏感的靈魂，豈能不感知上帝的存在？有一次，賈伯斯的好友─大提琴家馬友友，在他家中為他拉起一曲原來打算在賈伯斯婚禮上演奏的巴哈，賈伯斯眼泛淚光：「你的演奏是上帝存在最有力的證明，因為我不相信，光靠人的能力可以創造出這麼美的東西。」這段告白實在動人。其實，世人觀看賈伯斯，他所擁有的非凡品味、眼光、創造力、執行力......難道不也是上帝存在、賦予人類天才的有力證明？

眼見生命即將消逝，賈伯斯思索道：「我對上帝半信半疑......但在面對死亡之際，我傾向相信來生，畢竟，人死了，還是會留下一些東西......不會全部消失不見......也許你的意識是不滅的。」

賈伯斯在世56年，他的成就或許遠超過許多人一生的總和，但他的早逝依然令人不勝唏噓。閱讀《賈伯斯傳》，有一段非常熟悉的經文不斷浮現在腦海，這是耶穌說過的話：「人若賺得全世界，賠上自己的生命，有什麼益處呢？人還能拿什麼換生命呢？」我不知道這段話是否適用於評論賈伯斯。

其實，讀完《賈伯斯傳》，我對於這位今世之子，心裡是敬佩的。他的處世哲學，就是專注在少數幾件重要的事情上，對於其他事物則完全視而不見，只要他認為應該做到的，他就全心投入，近乎苛求地鞭策自己和他人完成目的。他不怕失敗，愈挫愈勇，對自己的產品充滿熱情，他不是為了獲利(他說獲利也很好，因為可以有更多資源投入研發)，而是為了心目中的完美產品奮鬥，他精益求精，從大方向到小細節，無一不是盡力呈現。

在這個歌頌成功與富裕的年代，賈伯斯無疑是英雄人物。或許，每個時代都需要這樣的天縱奇才，將人類帶往不同方向。我感到可惜的，是賈伯斯的生命當中那些無可言喻的矛盾，他修佛習禪，認為人應該降低物慾，因為物慾只會帶來痛苦，但他卻製造了讓世人瘋狂追逐的商品，而這些商品仍在擴充中，繼續刺激著世人想要擁有它們的慾望。賈伯斯是一個注重靈性成長的人，他不可能對這些矛盾視而不見，即使他自認他的商品與眾不同，是人文、簡約、禪學、科技的融合體，將帶來改變與革新，但這些商品是否有他宣稱的那麼偉大、不可或缺？我想，時間會給我們答案。

我仍是敬佩賈伯斯。完美主義沒有不對，我們的神也是完美的，追求完美是人類反映上帝形象的表現，只要我們追求的完美，能夠榮耀上帝，上帝必然喜悅看見人類不斷進展。我祈禱未來領導人類的英才，都是敬畏上帝並能明白上帝心意的人，能在這個大自然漸漸反撲，許多所謂科技開始受到檢驗的現代處境中，為世界指出一條通往康莊美境、永續共存的道路。如此，才真正是人類之福。